那两个人刚打开松果酒馆的旧木门走进来的时候,还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屋子里每个角落,都弥漫着松果酒的蜜香味,那味道不停灌进所有人的鼻腔,让人沉醉,或许就算走进来的是一头熊怪,也没有人愿意把他们的头从大酒杯里抬起来。
这份平静,直到那两个人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说了些什么,其中那个高大的络腮胡中年男人突然站来给了瘦小的另一个家伙一拳头之后才被打破。
霎时,又或是过了两分钟,整个小酒馆都静了下来,其他位置上伸出了许多颗满脸通红的脑袋,朝着事情发生的地方不住打望。
即使是松果酒馆的老板娘——一位开了二十年酒馆,见过几百起斗殴事件的老板娘,也停下了手中的活,没有接着再擦那个永远都擦不干净的破酒杯,而是跟着人群诧异的看向那个位置。
那个蓄着浓密络腮胡的中年男人还处于暴怒之中,高大的身躯快速起伏着,不过这显然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但此刻正倒在地板上、身形瘦小的另外一个家伙,头上原本戴着的亚麻色兜帽因为刚才的倒地而掉在了一旁,一头有些晃眼淡金色的长发在地上散落成杂乱的形状。
小酒馆里发出一阵惊叹以及倒吸气的声音,把原本四处弥漫的蜜酒味冲淡得几乎不可闻,刚才热闹欢腾的气氛像是从没有出现过。
“诺兰图尔在上!”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惊慌的祷告,“这不可能!”
倒地的那个瘦小家伙,尽管面目脏得不像样,但就算再多、再肮脏的尘土也盖不住那张美得几乎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脸——那是一种纯粹的、令人窒息的美。
不过,此刻正伸长着的那些脑袋,显然不是惊诧于这张脸。
“这就是那个东西!”其中一个脑袋惊恐的喊道,“我敢肯定,这就是!”
接着,其他脑袋就开始爆发出一阵快要震破耳膜般的杂乱喊叫与吼声。
“快,快去叫镇上的守卫!”
“谁来杀了她,杀了这个肮脏的灾星!”
“这种东西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一个老妇人尖锐的大叫,“或许那只是个传说,而不是真的。”
“醒醒吧,阿波菲尔,”有人回应道,“虽然已经有上百年没有再出现过这种东西,不过那个传说显然是真的,没有人可以否认,我们不能让她走出这个镇上!”
倒地的瘦小少女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利落的伸手擦掉快要从鼻腔里流下的鲜血,朝地上啐了一口。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中透出些慌乱与愤怒,不停向四周打量,似乎正在寻找可以脱身的逃跑路线。
至于那个络腮胡男人,反倒冷静下来,缓缓转过身,似笑非笑的盯着酒馆里那些此刻蠢蠢欲动的人群。
“大胡子,你是谁?”人群中有一个男人从酒馆的墙上取下一柄铁叉,试探着向前走了两步,“你和那个东西是什么关系?快说!”
络腮胡男人没有回应,反倒朝着人群走了两步。
高大的身躯踩在酒馆的破木地板上,发出一阵尖锐的刺耳声。
拿着铁叉的男人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段距离,他那因为酒精而发红的脸借着恐惧变得有些发青。
“快去个人把守卫叫过来,”男人紧紧握着铁叉,神情很慌乱,向身后的人群喊道,“要快!要快!”
人群先是沉寂了片刻,紧接着,离酒馆大门最近的老板娘突然就开始向外跑去。
她那足有近两百斤的身躯瞬间爆发出的潜力超过所有人的预期,但遗憾的是,她刚迈出五步——确切的说是四步半,就再也无法移动,因为她的脖子已经被一柄匕首贯穿,钉在了墙上。
没有人看到那柄匕首是如何射出去的,只有寥寥几个人见着那络腮胡男人轻轻抬了抬他的右手。
“咯咯咯。”络腮胡男人诡异的干笑起来,高大的身子以一种毫无规律的频率抖动着,“血的味道,好闻吗?”
酒馆里的人群顿时如死一般的寂静,连呼吸声也几乎细不可闻——他们的神经已经被眼前的恐惧所麻痹,甚至此前那个原本拿着铁叉的男人,手中的武器都早已经掉落在地。
“啊,亲爱的伊芙,你来告诉我,”络腮胡男人转过头,微微俯下身子,用一种溺爱的眼神看着那个瘦弱的少女,“这味道,好闻吗?”
“不,很恶心。”她发出轻柔悦耳的声音,但面无表情,“就跟你一样的令人恶心。”
“啊,”男人反而笑起来,“既然你讨厌这个味道,那更得让你多加习惯了。”
他说完这话的时候,甚至没有转过头,只是轻轻又抬了抬右手,身后就又倒下了几个满脸恐惧的酒客。和之前一样,他们也是脖子被一柄匕首所贯穿。
刺鼻而浓烈的血腥味在小小的屋子里散布开来,络腮胡男人开始笑得更加剧烈。
那是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诡笑,很难想象这是人类能够发出的声音——所以人群终于开始无法忍受,不顾一切的转身拔腿就跑。
不过这次,就算剩下的那些人都跑了个光,男人也没有再做出任何动作,只是静静的与眼前的少女对视。
“我的伊芙,你不用害怕。”他把一只大手抚上了少女的脸,轻柔的来回磨蹭着,“我会保证你的安全的,我发誓,就算为了你把这个镇上的人都给杀光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是不是也应该感动一下?”她伸手把男人的手拨开,语气中满是鄙夷,“啊,卡兰大人,多谢您的好意——即使您是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或者…”
但还没有等她说完,男人就一拳捶上了她的腹部。
这一下子,当场就让她再次倒在了地上,随后身子在地上扭曲成一种怪异的形状,鲜血从嘴角不住冒出。
“我说过很多次,如果你愿意乖乖继续做我的伊芙,那么你就不会吃这些苦头。”他一把将正处于半昏迷状态中少女提起,随意的扛在肩上,向门外走去,“你以后要是再这样和我作对,或许就没这么简单了。”
后来,据橡木镇一名幸存的守卫描述,当晚那个高大的络腮胡男人出了酒馆后,从宽肥的袍子里掏出一把形状怪异的长剑。
他左手扛着一个淡金长发的少女,右手握着剑,从镇东晃悠悠的走到了镇口。
在这段路程中,拦截他的五十多个民兵以及守卫,几乎都被劈成了几块,残肢断臂落满了整条街道,他们死前连哀嚎声也没来得及发出。
直到几天后王国派来了一队追缉士兵,橡木镇上的居民们才知道,当晚那个诡异的络腮胡男人,就是帕文尼亚王国的头号通缉犯之一:卡兰·噬心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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